从燕京大学超级计算中心回来之后，秦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的老黄瓜，蔫了吧唧，提不起半分精神。李总工那句“我们真的尽力了，秦神！”以及“再跑下去，超算都要‘过劳死’了！”的无奈叹息，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了他的心头，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传统计算机的极限，他算是彻彻底底地领教了。那不是努努力、熬熬夜、或者优化一下算法就能迈过去的坎儿，那是一道横亘在现有科技水平与他那超前理论之间的、深不见底的鸿沟，一道足以让任何试图跨越它的勇者都粉身碎骨的天堑！

回到宿舍，秦风将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因为年久失修而微微有些泛黄的日光灯管。他的电脑屏幕上，依旧停留着“秦氏信息处理与计算统一模型V0.1”那密密麻麻、如同天书般的代码。这些曾经让他引以为傲、认为闪耀着智慧光芒的符号，此刻在他看来，却像是一串串冰冷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字符。

它们在无声地诉说着：看啊，这就是你呕心沥血的杰作！一个如此完美、如此超前、如此接近宇宙终极奥秘的理论！只可惜，它生错了时代！它就像一个屠龙勇士手中的绝世神兵，锋利无比，寒光闪闪，却偏偏找不到一条可供它斩杀的恶龙！

“没有验证的理论，就是空中楼阁啊……”秦风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苦涩与疲惫。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道理。科学，从来都不是纸上谈兵的玄学。一个理论，无论其数学形式多么优美，逻辑推导多么严谨，如果不能通过实验或者计算模拟来证实其可行性、预测其行为、发现其潜在的问题并加以修正，那么它就永远只能停留在猜想的层面，没有任何实际的科学价值。它就像一座用沙子堆砌起来的华丽城堡，看起来美轮美奂，但一阵风吹过，便会轰然倒塌，不留下一丝痕迹。

而他现在，就亲手建造了这样一座“空中楼阁”。它高耸入云，结构精巧，内部蕴含着他对信息与计算本质的深刻洞见。但它没有坚实的地基，没有经过风雨的考验，随时都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未被发现的逻辑缺陷或者参数错误，而化为乌有。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比当初在系统商城里看到那些“未来量子计算机核心”权限不足、积分不够时还要糟糕！那时候，他至少还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努力的方向。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囚笼里，空有一身屠龙之技，却连囚笼的栏杆都摸不到。

焦虑，如同跗骨之蛆，开始一点点地啃噬着他的神经。

白天，他还能勉强打起精神，翻阅一些关于宏观量子效应、非线性动力学以及随机过程的文献，试图从那些浩如烟海的知识中，为他那“熊猫量子霸王机”的构想寻找更多的理论支撑。他甚至开始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尝试着勾勒出“收音机量子计算机”的初步电路改造方案。

那台被他小心翼翼盖起来的熊猫牌收音机，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每当他感到绝望和无助的时候，他就会掀开那块布，看着那台老旧的收音机，想象着它在自己手中脱胎换骨，爆发出惊天动地计算能力的场景。这种幻想，能给他带来短暂的慰藉和虚幻的希望。

但一到晚上，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那种深沉的焦虑和无力感，便会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开始失眠了。

一开始，只是入睡困难，翻来覆去烙饼似的，脑子里全是各种公式、算法、以及李总工那张写满了“爱莫能助”的脸。后来，发展到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

他的大脑就像一台失控的计算机，不受控制地高速运转着，反复推演着“秦氏模型”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可以被现有算力抓住的“破绽”。但每一次的推演，最终都指向同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算力不足！远远不足！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止一次在深夜里这样问自己。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好高骛远，选择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在当前时代实现的研究方向？难道自己应该像其他同学一样，选择一些更“接地气”、更容易出成果的课题？

但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在咆哮着反驳：不！“秦氏模型”绝对是正确的！它所揭示的，是信息与计算领域前所未有的深刻规律！如果因为算力不足就放弃它，那将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这种内心的矛盾与挣扎，让他备受煎熬。

失眠的直接后果，就是白天的精神萎靡和食欲不振。

曾经能一口气干掉三个馒头外加一大碗红烧肉的“干饭王”秦风，现在看到食堂里那些油光锃亮的饭菜，竟然一点胃口都没有。勉强吃下几口，也觉得味同嚼蜡。

短短几天时间，他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哪个集中营里逃出来的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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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自然也引起了同宿舍耗子和陈景的高度关注。

“我靠！风哥！你……你这是在修炼什么辟谷大法吗？还是说……你偷偷报名参加了‘非洲难民体验营’，而且还是超额完成任务的那种？”耗子看着秦风那几乎能被风吹倒的“小身板”，以及那比他还浓重的黑眼圈，一脸惊悚地问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宿管阿姨那台破收音机里，其实封印着一个吸人精气的妖精？你每天晚上抱着它睡觉，然后被它把阳气都给吸干了？”

秦风有气无力地白了耗子一眼，连吐槽他的力气都快没了：“你小子……能不能盼我点好？我这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谁消得人憔悴啊？为宿管阿姨那台比你奶奶年纪还大的收音机吗？”耗子撇了撇嘴，然后从自己的床底下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风哥，看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兄弟我于心不忍。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十全大补脑黄金VVIP至尊版’，据说一粒就能让你智商飙升二百五，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儿！还能有效改善失眠多梦、神经衰弱、记忆力减退等一系列疑难杂症！便宜你了，友情价，九九八，只要九九八，十全大补脑黄金带回家！”

说着，耗子还真像个电视购物主持人一样，摆出各种夸张的造型。

秦风被他这副活宝样逗得哭笑不得，心中的郁结似乎也消散了那么一丁点：“滚蛋！你那玩意儿留着自己补吧，我怕吃了直接智商清零。”

陈景则比耗子靠谱得多，他皱着眉头，看着秦风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盒，以及那堆积如山的、写满了各种鬼画符般公式的草稿纸，沉声说道：“秦风，你这样下去不行。理论研究固然重要，但身体是基础。我查阅了一些资料，长期的精神压力和睡眠不足，会导致内分泌失调，免疫力下降，甚至可能引发更严重的神经系统疾病。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更多的计算，而是充分的休息和放松。”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地建议道：“要不，你暂时把这个模型放一放？出去走走，或者找导师们聊聊，听听他们的建议。我知道你对这个理论有很深的执念，但有时候，退一步，反而能看得更清楚。”

秦风何尝不知道陈景说的是金玉良言。他也想放松，他也想好好睡一觉。但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秦氏模型”那庞大而精密的结构，以及那如同无底洞般的算力需求。那种“怀抱屠龙之技，却无用武之地”的憋屈感，就像一把钝刀子，在他心头来回切割，让他寝食难安。